丁雄泉:爱穿花衬衫的“采花大盗”
【知美术馆·艺术家深度档案】系列旨在梳理知美术馆展出中的参展艺术家完整详实的创作发展历程,详述作品背后的故事。图文相佐,为观者提供深入理解展品、艺术家及其作品全貌风格的多样入口。
他自称是“采花大盗”
他的作品中总是充满了新鲜的美
娇嫩的、明艳的、热烈的、酣畅淋漓的
东方的、西方的、水墨的、现代的……
从中国传统水墨
到“眼镜蛇”画派、抽象表现主义、波普艺术
集结不同地域与艺术流派
但他终究是一位难以归类的艺术家
他是知美术馆“幻·季”参展艺术家丁雄泉
《四美图》,丁雄泉
纸、丙烯,176.5 × 96.3 cm
作品来源:苏富比拍卖
01
人如其名,丁雄泉持续一生的创作力像灵泉般汩汩不绝,而他的父母还给他起过一个小名:坏来西,在沪语中是“惯坏”的意思。后因尤其崇拜法国野兽派艺术家马蒂斯(Matisse),丁雄泉将“-sse”加到自己儿时昵称“坏来西”中,组成日后他最为人所知的外文名字Walasse Ting。
在1956年离开中国之前,丁雄泉曾短暂地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Shanghai Art Academy)学习,随前往香港、欧洲。比起同时代赴法的中国留学生们,丁雄泉融入巴黎先锋艺术圈的速度和深度都令人震惊。1955年,丁雄泉认识了比利时艺术家皮埃尔·阿列钦斯基,丁雄泉向阿列钦斯基介绍了中国水墨画和书法,而阿列钦斯基则介绍他认识了“眼镜蛇”画派(CoBrA)。“眼镜蛇”画派与动物本身并无联系,名称本身其实是取自画派创始成员所居住城市的首字母:哥本哈根(Copenhagen)、布鲁塞尔(Brussels)和阿姆斯特丹(Amsterdam)。画派于1948年成立于巴黎,虽存在时间短暂但极具影响力和颠覆性——画派成员们反对民族主义和资产阶级的主导文化,他们从儿童涂鸦、精神病患的随笔画、民间艺术、部落艺术等汲取灵感,将艺术的关注范围最大限度地扩大。
《Hip, Hip, Hoorah! 》
卡雷尔·阿佩尔,1949,布面油画,817 × 127 cm
©卡雷尔·阿佩尔基金会
02
1959年,丁雄泉离开欧洲前往美国,并定居纽约——他在这里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艺术工作室,也在这里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位挚友——山姆·弗朗西斯。
20世纪60年代的纽约艺术界热闹非凡,此时以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为首的抽象表现主义正处于绝对的顶峰,波普艺术也应时而生。丁雄泉与波普艺术的绝对领军人物安迪·沃霍成为朋友,而罗伊·利希滕斯坦直接就与丁雄泉成为邻居——在那个激动人心的年代,这样的“神仙组合”也不负众望的发出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宣言:《一分钱人生》。该书雏形是丁雄泉初到美国所作的六十一首诗歌,他又与山姆·弗朗西斯共同邀请艺术家创作石版画作为配图,终于在1964年,汇聚大西洋两岸28位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艺术家作品的《一分钱人生》正式出版。
Marilyn Monroe I Love Your Kiss Forever Forever
《一分钱人生》第112-113页,安迪·沃霍,1964
《一分钱人生》第114-115页,罗伯特·劳森伯格,1964
Girl ,《一分钱人生》第118-119页
罗伊·利希滕斯坦,1964
也是在抽象表现主义、波普艺术艺术浪潮中,丁雄泉进一步探索色彩的运用,他大量使用丙烯颜料,作品画面更显艳丽大胆;在对水墨线条的独家“改革”后,丁雄泉又在创作时加入滴流、泼洒的技巧,使得整个画面既有明艳的色彩,热闹非常;又有恣意的线条,轻盈雅致。
知美术馆“幻·季”展呈现的丁雄泉作品《樱花》,描绘的正是一派桃红柳绿的热闹景象。乱花渐欲迷人眼,春季独有的绚烂生命力由恣意泼洒的厚艳亮色中毫无保留地展现,盛放的樱花像磅礴大雨般落在画布上——丁雄泉已然浸润在美国如火如荼的抽象表现主义运动中,中西方打成一片。
《樱花》,丁雄泉,1974
布面丙烯,176.5 × 225.5 cm,亚洲重要私人收藏
03
今天我穿了一件花衬衫,我感觉我已是一只花蝴蝶……我在花园里采了这么多花,酿成许多蜜,蜜,即图画也;花,颜色也;大盗,快也,画起画神速似枪也。我这‘采花大盗’的别名,并不像武侠小说一类,我画油画,用的全是颜色,鲜艳万分,恍似一大花园,采花大盗也,一只蜂蜜蝴蝶而已。
1969年,在四十岁生日的时候,丁雄泉选择将四十余件作品捐与巴黎亚洲艺术博物馆(又名巴黎赛努奇博物馆,Musée Cernuschi à Paris),这些作品中有的带有他的签名,有的则赫然印着“采花大盗”。
《女士与鲜花》,丁雄泉
38 × 32.5 cm,纸、丙烯
夏夜苹果,丁雄泉,1990年代
96 × 177 cm,宣纸、墨、丙烯
作品来源:艺倡画廊
丁雄泉自称“采花大盗”,这离经叛道的身份认知很容易从其绘画作品中找到印证。他无疑是贪恋美色的,画布上,生活中,灵魂里——作品中总是有大量的女性,有亚洲人,也有西方人,有神情迷离的,也有热情奔放的,娇媚的女性被茂盛的花朵包围着,不管是墨色还是彩色,她们的柔媚中都蕴含七情六欲、万种风情,有着春光乍泄般的香艳。丁雄泉也丝毫不掩饰地承认对女性肉体的热爱,至今仍能查找到关于他流连花街柳巷的轶闻。
每一次我看见美丽的女人就会联想到鲜花,鲜花的美使我爱,使我新鲜。我画上的女人、猫、鲜花、鸟,都在表现新鲜,在新鲜中藏着美。
《西瓜女人》,丁雄泉
71.8 × 102 cm,石版画
作品来源:苏富比拍卖
作品来源:佳士得拍卖
《红发女郎与四只鹦鹉》,丁雄泉,1990年代
丁雄泉受到了八大山人简约线条的影响,但他的作品中没有后者的落寞冷清,反倒一切都轰轰烈烈。除了明艳动人的女子、盛放的花朵,动物也是他作品中的常客——就像鱼之于陈福善,老虎之于亨利·卢梭,丁雄泉也有他的“动物缪斯”,鹦鹉、猫、马、蟋蟀……它们或独立成画,或与繁花、靓女作伴,一派生机勃勃。
有时候我喜爱抱抱猫、听听小虫叫、找些奇形怪石放在口袋里;有时候我要捉蜻蜓、喜欢蚱蜢、蝌蚪、金鱼、萤火虫、蝉……我一生画图,要表现新鲜,像初生的春天。
《酣睡绿猫》,丁雄泉
1990年代,纸、墨、丙烯,62 × 94.5 cm
作品来源:嘉德拍卖
《桃羞杏让》,丁雄泉,1990年代
《静物和鱼》,丁雄泉
丁雄泉让友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就与动物有关——他曾经从上海带蛐蛐儿到纽约,用心的饲养以时时有小虫叫声相伴左右。后来蛐蛐儿们慢慢死掉,丁雄泉伤心至极,竟租来一架直升机,在日落时分起飞升空,将小虫们的遗骸洒落在日落里——虽是挥金如土,但也是至情至性的纯真;也是蛐蛐儿,在丁雄泉晚年因脑出血躺在病榻上的时候,友人专程从上海给他带去一盒蛐蛐儿。“他一听到蛐蛐儿唱歌,他身体四肢不能动,唯一能动的眼睛,马上流下了眼泪。”友人回忆道。
这位跨越东西方的艺术家像是一只花蝴蝶,又像是花花世界中的一粒尘埃,他随心所欲地飘扬,放纵地享受欢愉,却不偏不倚地见证了20世纪艺术世界的轰轰烈烈。
撰文、排版|Kasey
审核|王从卉